打造網路口碑起手式應該要怎麼做?

買讚買粉絲數還有效嗎?

新手粉絲頁上路,高粉絲人數有什麼幫助?

臉書粉絲專頁一直是社群經營重點項目,「按讚數」「粉絲數」一直是多數人評估經營成效與人氣的標準與第一印象;而新手電商經營者,在銷售上屢屢碰壁,是投放廣告出了問題,還是客戶對你的粉絲專頁沒有信心呢?

舉個例子來說,對一些消費者來說,「讚」比較多的店家也許比較有可信度;或是「粉絲」越多的餐廳感覺就比較不容易踩到地雷

「買讚」、「買追隨者」是一個很重要的行銷環節,尤其Facebook、Instagram的經營者要透過絕對安全的方式,持續累積粉絲人數,這樣未來進行行銷的時候,就可以留給訪客最佳的第一印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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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A問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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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2:保固是什麼?保固過期後就會掉光嗎?
A2:該類服務均有下降風險存在,下降是隨時可能發生的,因此保固是格外提供的保障,並不代表保固後就會掉光。如同您購買手機保固1年,1年內也是有壞的風險存在,但並不代表1年後就一定會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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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持和粉絲互動 增加IG五星/推薦好評
。其實如果能夠和粉絲互動,那麼這就是拉近距離的一種方式,所以粉絲的消息必定要及時的回復,除了需要回復資訊之外,也可以通過遊戲獎勵的方式讓粉絲全部參與到其中,能夠有效增加粉絲的活躍度。

舉行投票活動。 買fb社團成員人數
在做自媒體時,其實也可以選擇一些帶有爭議性的話題,然後讓讀者進行投票,完事之後也可以按照這些投票的資料來做出分析,其實這一種投票的行為對於文章的閱讀量而言沒有任何的幫助,但是卻能夠快速的吸引用戶的參與。
借助節日祝福 增加單次直播人數
其實我們也可以借助於節日的祝福來引發大家的關注,比如馬上就要迎來雙11,那麼也可以在自己的文章中分享,是否準備在雙11中買買買又或者有什麼樣的看法,在文章的最後也可以反問一下讀者,其實這就能夠引發讀者的回答。

尋找有話題性的文章。 增加影片瀏覽人次
其實在寫一篇自我媒體的時候,往往都需要找一些熱門的新聞,如此才會有更多的收益,因為一些熱門的新聞往往都會和觀點有聯繫, 衝IG洞察報告-曝光次數(Impressions)那麼自媒體人首先就應該把自己的觀點闡述出來,如此就可以吸引其他人來評論,這就能夠有效提升粉絲的人數,當然如果你在尋找到話題性文章之後,根本不知道如何寫文章,不如考慮一下小發貓偽原創,你會發現寫一篇文章的速度更加的快。 買IG洞察報告-貼文珍藏(Savers)

韓少功:放藤  黃藤是一種巨毒植物,女人要尋短多是去坡上挖黃藤,男人去河邊積水緩流的淺彎毒殺魚蝦,一般也是使用這種東西。至于截一段黃藤打成三個結,插上一皮雞毛或者淋上一碗雞血,差人送給敵方,則是刀兵相見前的最后通牒。一旦到了這一步,意味著事態已經嚴重惡化,不送掉幾條人命,問題就不大可得到解決了。  人們說,馬橋人在民國初年給龍家灘放過一次藤。龍家灘有一個興甲爹,有一天買回一頭牛,路過親戚家,進門去吃酒,牛就系在大門外。酒意到了七八分的時候,他聽得門外牛叫,要一個娃崽到外面去看著。娃崽出去看了一下,回頭說,不知是從哪里來了一只黑牛,往他們的牛背上爬。興甲爹很生氣,他的牛剛從街上買回來,哪里的畜生這樣無聊?還沒讓人家歇一口氣,就來強奸?  眾人涌出門去,沒見到黑牛的主人。興甲爹的侄兒剛才多喝了一點,借著酒力,操一把火叉猛戳過去,居然一下就直溜溜地插人黑牛的腿瓜間。畜生大叫一聲,帶著晃晃蕩蕩的火叉把跑了。據說這一叉扎得太深,傷了心臟,牛跑回去當天還是死了。  牛是馬橋的。馬橋第二天就差人送來了帶雞血的黃藤。  一場械斗鬧了上十天,馬橋人沒占到半點面子。龍家灘的彭家是一個大詞堂,串通了遠近三十六個弓的彭姓人來撲寨,要一舉鏟平馬橋。馬橋人寡不敵眾,絕境之下只得請來中人調解。調解的結果,馬橋人不但沒有討還牛錢,還拆屋賣谷,賠給龍家灘一面銅鑼,四頭豬,六桌酒席,才把事情了結。去龍家灘送禮的馬橋代表敲著鑼,四老四少一共八個,一律在頭上扎著神頭,背上背著一束稻草,表示接受失敗的羞恥。他們雖然也接受了對方的一壇子和氣酒,回到村里淚流滿面,在祖宗牌位前一個個長跪不起,口口聲聲對不起先人,活著還有什么臉面?他們徹夜喝酒,喝紅了眼,然后爭著吞了黃藤。第二天早上,八具已經硬了的尸體抬出祠堂,全村男男女女呼天喊地一片哀嚎。我在幾十年以后挖的野墳,據說有幾座就是這些人的。兆青嘆了口氣,說這些人的后人絕的絕了,跑的跑了。兆青還說,放藤的那年正是荒年,死的人沒吃過什么好東西,漿都不管飽,所以墳里現在長不出什么萵瑋,是很自然的事情。  墳地上歇工的時候,馬橋的男人們瞥一瞥亂七八糟的尸骨,離得盡量遠一點,目光還有些虛,紛紛要萬玉喊幾聲。大概這也是壯膽的一種辦法。萬玉蜷曲在一個避風的上坎下,把凍得紅紅的鼻子撤了一把,甩下一把鼻涕,懶懶地唱了一節:  四個兄弟四個角,  手拿牛角各走各,  五百年后葉歸根,  手掌手背打不脫。  老大走了東南嶺,  老二過了西北坡,  老三下了明珠海,  老四渡了通天風  五百年后五百年,  天天等到(www.lz13.cn)太陽落。  四方大路空悠悠,  兄弟何時角對角?  ……   韓少功作品_韓少功散文集 韓少功:夜晚 韓少功:寶氣分頁:123

艾青:窗  在這樣綺麗的日子;  我悠悠地望著窗;  也能望見她;  她在我幻想的窗里;  我望她也在窗前;  用手支著豐滿的下頜;  而她柔和的眼;  則沉浸在思念里。  在她思念的眼里;  映著一個無邊的天;  那天的顏色;  是夢一般青的;  青的天的上面;  浮起白的云片了;  追蹤那云片;  她能望(www.lz13.cn)見我的影子。  是的,她能望見我;  也在這樣的日子;  因我也是生存在;  她幻想的窗里的。   艾青作品_艾青散文集 艾青的現代詩 艾青:古宅的造訪分頁:123

許地山:讀《芝蘭與茉莉》因而想及我的祖母  正要到哥倫比亞的檢討室里校閱梵籍,和死和尚爭虛實,經過我的郵筒,明知每次都是空開的,還要帶著希望姑且開來看看。這次可得著一卷東西,知道不是一分鐘可以念完的,遂插在口袋里,帶到檢討室去。  我正研究唐代佛教在西域衰滅的原因,翻起史太因在和闐所得的唐代文契,一讀馬令痣同母黨二娘向護國寺憎虎英借錢的私契,婦人許十四典首飾契,失名人的典婢契等等,雖很有趣,但掩卷一想,恨當時的和尚只會營利,不顧轉法輪,無怪回紇一人,便爾掃滅無余。  為釋迦文擔憂,本是大愚,會不知成、住、壞、空,是一切法性?不看了,掏出口袋里的郵件,看看是什么罷。  《芝蘭與茉莉》  這名字很香呀!我把紙筆都放在一邊,一氣地讀了半天工夫——從頭至尾,一句一字細細地讀。這自然比看唐代死和尚的文契有趣。讀后的余韻,常繞繚于我心中,象這樣的文藝很合我情緒的胃口似地。  讀中國的文藝和讀中國的繪畫一樣。試拿山水——西洋畫家叫做“風景畫”——來做個例:我們打稿(Composition)是鳥瞰的、縱的,所以從近處的溪橋,而山前的村落,而山后的帆影,而遠地的云山;西洋風景畫是水平的、橫的,除水平線上下左右之外,理會不出幽深的、綿遠的興致。所以中國畫宜于縱的長方,西洋畫宜于橫的長方。文藝也是如此:西洋人的取材多以“我”和“我的女人或男子”為主,故屬于橫的,夫婦的;中華人的取材多以“我”和“我的父母或子女”為主,故屬于縱的、親子的。描寫親子之愛應當是中華人的特長,看近來的作品,究其文心,都函這唯一義諦。  愛親的特性是中國文化的細胞核,除了它,我們早就要斷發短服了!我們將這種特性來和西洋的對比起來,可以說中華民族是愛父母的民族,那邊歐西是愛夫婦的民族。因為是“愛父母的”,故敘事直貫,有始有終,源源本本,自自然然地說下來。這“說來話長”的特性——很和拔絲山藥一樣地甜熱而粘——可以在一切作品里找出來。無論寫什么,總有從盤古以來說到而今的傾向。寫孫悟空總得從猴子成精說起;寫賈寶玉總得從頑石變靈說起;這寫生生因果的好尚是中華文學的文心,是縱的,是親子的,所以最易抽出我們的情緒。  八歲時,讀《詩經·凱風》和《陟帖》,不曉得怎樣,眼淚沒得我的同意就流下來?九歲讀《檀弓》到“今丘也,東西南北之人也”一段,伏案大哭。先生問我:“今天的書并沒給你多上,也沒生字,為何委曲?”我說:“我并不是委曲,我只傷心這‘東西南北’四字。”第二天,接著念“晉獻公將殺其世子申生”一段,到“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?”又哭。直到于今,這“東西南北”四個字還能使我一念便傷懷。我常反省這事,要求其使我哭泣的緣故。不錯,愛父母的民族的理想生活便是在這里生、在這里長、在這里聚族、在這里埋葬,東西南北地跑當然是一種可悲的事了。因為離家、離父母、離國是可悲的,所以能和父母、鄉黨過活的人是可羨的。無論什么也都以這事為準繩:做文章為這一件大事做,講愛情為這一件大事講,我才理會我的“上墳癮”不是我自己所特有,是我所屬的民族自盤古以來遺傳給我的。你如自己念一念“可愛的家鄉啊!我睡眼朦朧里,不由得不樂意接受你歡迎的誠意。”和“明兒……你真要離開我了么?”應作如何感想?  愛夫婦的民族正和我們相反。夫婦本是人為,不是一生下來就鑄定了彼此的關系。相逢盡可以不相識,只要各人帶著,或有了各人的男女欲,就可以。你到什么地方,這欲跟到什么地方,他可以在一切空間顯其功用,所以在文心上無需溯其本源,究其終局,干干脆脆,Just a word,也可以自成段落。愛夫婦的心境本含有一種舒展性和侵略性,所以樂得東西南北,到處地跑。夫婦關系可以隨地隨時發生,又可以強侵軟奪,在文心上當有一種“霸道”、“喜新”、“樂得”、“為我自己享受”的傾向。  總而言之,愛父母的民族的心地是“生”;愛夫婦的民族的心地是“取”。生是相續的;取是廣延的。我們不是愛夫婦的民族,故描寫夫婦,并不為夫婦而描寫夫婦,是為父母而描寫夫婦。我很少見——當然是我少見——中國文人描寫夫婦時不帶著“父母的”的色彩;很少見單獨描寫夫婦而描寫得很自然的。這并不是我們不愿描寫,是我們不慣描寫廣延性的文字的緣故。從對面看,縱然我們描寫了,人也理會不出來。  《芝蘭與茉莉》開宗第一句便是“祖母真愛我!”這已把我的心牽引住了,“祖母愛我”,當然不是愛夫婦的民族所能深味,但它能感我和《檀弓》差不了多少。“垂老的祖母,等得小孩子奉甘旨么?”子女生活是為父母的將來,父母的生活也是為著子女,這永遠解不開的結,結在我們各人心中。觸機便發表于文字上。誰沒有祖父母、父母呢?他們的折磨、擔心,都是象夫婦一樣有個我性的么?丈夫可以對妻子說:“我愛你,故我要和你同住”;或“我不愛你,你離開我罷”。妻子也可以說:“人盡可夫,何必你?”但子女對于父母總不能有這樣的天性。所以做父母的自自然然要為子女擔憂受苦,做子女的也為父母之所愛而愛,為父母而愛為第一件事。愛既不為我專有,“事之不能盡如人意”便為此說出來了。從愛父母的民族眼中看夫婦的愛是為三件事而起,一是繼續這生生的線,二是往溯先人的舊典,三是承納長幼的情誼。  說起書中人的祖母,又想起我的祖母來了。“事之不能盡如人意者,夫復何言!”我的祖母也有這相同的境遇呀!我的祖母,不說我沒見過,連我父親也不曾見過,因為她在我父親未生以前就去世了。這豈不是很奇怪的么?不如意的事多著呢!愛祖母的明官,你也愿意聽聽我說我祖母的失意事么?  八十年前,臺灣府——現在的臺南——城里武館街有一家,八個兄弟同一個老父親同住著,除了第六、七、八的弟弟還沒娶以外,前頭五個都成家了。兄弟們有做武官的,有做小鄉紳的,有做買賣的。那位老四,又不做武官又不做紳士,更不會做買賣。他只喜歡念書,自己在城南立了一所小書塾名叫窺園,在那里一面讀,一面教幾個小學生。他的清閑,是他兄弟們所羨慕,所嫉妒的。  這八兄弟早就沒有母親了。老父親很老,管家的女人雖然是妯娌們輪流著當,可是實在的權柄是在一位大姑手里。這位大姑早年守寡,家里沒有什么人,所以常住在外家。因為許多弟弟是她幫忙抱大的,所以她對于弟弟們很具足母親的威儀。  那年夏天,老父親去世了。大姑當然是“閫內之長”要督責一切應辦事宜的。早晚供靈的事體,照規矩是媳婦們輪著辦的。那天早晨該輪到四弟婦上供了。四弟婦和四弟是不上三年的夫婦,同是二十多歲,情愛之濃是不消說的。  大姑在廳上嚷:“素官,今早該你上供了。怎么這時候還不出來?”  居喪不用粉飾面,把頭發理好,也毋需盤得整齊,所以晨妝很省事。她坐在妝臺前,嚼檳榔,還吸一管旱煙。這是臺灣女人們最普遍的嗜好。有些女人喜歡學士人把牙齒染黑了,她們以為牙齒白得象狗的一樣不好看,將檳榔和著荖葉、熟灰嚼,日子一久,就可以使很白的牙齒變為漆黑。但有些女人是喜歡白牙的,她們也嚼檳榔,不過把灰減去就可以。她起床,漱口后第一件事是嚼檳榔,為的是使牙齒白而堅固。外面大姑的叫喚,她都聽不見,只是嚼著,還吸著煙在那里出神。  四弟也在房里,聽見姊姊叫著妻子,便對她說:“快出去罷。姊姊要生氣了。”  “等我嚼完這口檳榔,吸完這口煙才出去。時候還早咧。”  “怎么你不聽姊姊的話?”  “為什么要聽你姊姊的話?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?”  “姊姊就象母親一樣。丈夫為什么要聽妻子的話?”  “‘人未娶妻是母親養的,娶了妻就是妻子養的。’你不聽妻子的話,妻子可要打你,好象打小孩子一樣。”  “不要臉,哪里來得這么大的孩子!我試先打你一下,看你打得過我不。”老四帶著嘻笑的樣子,拿著拓扇向妻子的頭上要打下去。妻子放下煙管,一手搶了扇子,向著丈夫的額頭輕打了一下,“這是誰打誰了!”  夫婦們在殯前是要在孝堂前后的地上睡的,好容易到早晨同進屋里略略梳洗一下,借這時間談談。他對于享盡天年的老父親的悲哀,自然蓋不過對于婚媾不久的夫婦的歡愉。所以,外頭雖然盡其孝思;里面的“琴瑟”還是一樣地和鳴。中國的天地好象不許夫婦們在喪期里有談笑的權利似的。他們在鬧玩時,門簾被風一吹,可巧被姊姊看見了。姊姊見她還沒出來,正要來叫她,從布簾飛處看見四弟婦拿著拓扇打四弟,那無明火早就高起了一萬八千丈。  “哪里來的潑婦,敢打她的丈夫!”姊姊生氣嚷著。  老四慌起來了。他挨著門框向姊姊說:“我們鬧玩,沒有什么事。”  “這是鬧玩的時候么?怎么這樣懦弱,教女人打了你,還替她說話?我非問她外家,看看這是什么家教不可。”  他退回屋里,向妻子伸伸舌頭,妻子也伸著舌頭回答他。但外面越呵責越厲害了。越呵責,四弟婦越不好意思出去上供,越不敢出去越要挨罵,妻子哭了。他在旁邊站著,勸也不是,慰也不是。  她有一個隨嫁的丫頭,聽得姑太越罵越有勁,心里非常害怕。十三四歲的女孩,哪里會想事情的關系如何?她私自開了后門,一直跑回外家,氣喘喘地說:“不好了!我們姑娘被他家姑太罵得很厲害,說要趕她回來咧!”  親家爺是個商人,頭腦也很率直,一聽就有了氣,說:“怎樣說得這樣容易——要就取去,不要就扛回來?誰家養女兒是要受別人的女兒欺負的?”他是個雜貨行主,手下有許多工人,一號召,都來聚在他面前。他又不打聽到的是怎么一回事,對著工人們一氣地說:“我家姑娘受人欺負了。你們替我到許家去出出氣。”工人一轟,就到了那有喪事的親家門前,大興問罪之師。  里面的人個個面對面呈出驚惶的狀態。老四和妻子也相對無言,不曉得要怎辦才好。外面的人們來得非常橫逆,經兄弟們許多解釋然后回去。姊姊更氣得兇,跑到屋里,指著四弟婦大罵特罵起來。  “你這潑婦,怎么這一點點事情,也值得教外家的人來干涉?你敢是依仗你家里多養了幾個粗人,就來欺負我們不成?難道你不曉得我們詩禮之家在喪期里要守制的么?你不孝的賤人,難道丈夫叫你出來上供是不對的,你就敢用扇頭打他?你已犯七出之條了,還敢起外家來鬧?好,要吃官司,你們可以一同上堂去,請官評評。弟弟是我抱大的,我總可以做抱告。”  妻子才理會丫頭不在身邊。但事情已是鬧大了,自己不好再辯,因為她知道大姑的脾氣,越辯越惹氣。  第二天早晨,姊姊召集弟弟們在靈前,對他們說:“象這樣的媳婦還要得么?我想待一會,就扛她回去。”這大題目一出來,幾個弟弟都沒有話說,最苦的就是四弟了。他知道“扛回去”就是犯“七出之條”時“先斬后奏”的辦法,就顫聲地向姊姊求情,姊姊鄙夷地說:“沒志氣的懦夫,還敢要這樣的婦人么?她昨日所說的話我都聽見了。女子多著呢,日后我再給你挑個好的。我們已預備和她家打官司,看看是禮教有勢,還是她家工人的力量大。”  當事的四弟那時實在是成了懦夫了!他一點勇氣也沒有,因為這“不守制”、“不敬夫”的罪名太大了,他自己一時也找不出什么話來證明妻子的無罪,有赦兔的余地。他跑進房里,妻子哭得眼都腫了。他也哭著向妻子說:“都是你不好!”  “是,……是……我我……我不好,我對對……不起你!”妻子抽噎著說。丈夫也沒有什么話可安慰她,只挨著她坐下,用手撫著她的脖項。  果然姊姊命人雇了一頂轎子,跑進房里,硬把她扶出來,把她頭上的白麻硬換上一縷紅絲,送她上轎去了。這意思就是說她此后就不是許家的人,可以不必穿孝。  “我有什么感想呢?我該有怎樣的感想呢?懦夫呵!你不配靦顏在人世,就這樣算了么?自私的我,卻因為不貫徹無勇氣而陷到這種地步,夫復何言!”當時他心里也未必沒有這樣的語言。他為什么懦弱到這步田地?要知道他原不是生在為夫婦的愛而生活的地方呀!  王親家看見平地里把女兒扛回來,氣得在堂上發抖。女兒也不能說什么,只跪在父親面前大哭。老親家口口聲聲說要打官司,女兒直勸無需如此,是她的命該受這樣折磨的,若動官司只能使她和丈夫吃虧,而且把兩家的仇恨結得越深。  老四在守制期內是不能出來的。他整天守著靈想妻子。姊姊知道他的心事,多方地勸慰他。姊姊并不是深恨四弟婦,不過她很固執,以為一事不對就事事不對,一時不對就永遠不對。她看“禮”比夫婦的愛要緊。禮是古圣人定下來,歷代的圣賢親自奉行的。婦人呢?這個不好,可以挑那個。所以夫婦的配合只要有德有貌,象那不德、無禮的婦人,盡可以不要。  出殯后,四弟仍到他的書塾去。從前,他每夜都要回武館街去的。自妻去后,就常住在窺園。他覺得一到妻子房里冷清清地,一點意思也沒有,不如在書房伴著書眠還可以忘其愁苦。唉,情愛被壓的人都是要伴書眠的呀!  天色晚,學也散了。他獨在園里一棵芒果樹下坐著發悶。妻子的隨嫁丫頭藍從園門直走進來,他雖熟視著,可象不理會一樣。等到丫頭叫了他一聲:“姑爺”,他才把著她的手臂,如見了妻子一般。他說:“你怎么敢來?……姑娘好么?”  “姑娘命我來請你去一趟。她這兩天不舒服,躺在床上哪,她吩咐掌燈后才去,恐怕人家看見你,要笑話你。”  她說完,東張西望,也象怕人看見她來,不一會就走了。那幾點鐘的黃昏偏又延長了,他好容易等到掌燈時分!他到妻子家里,丫頭一直就把他帶到樓上,也不敢教老親家知道。妻子的面比前幾個月消疲了,他說:“我的……”,他說不下去了,只改過來說:“你怎么瘦得這個樣子!”  妻子躺在床上也沒起來,看見他還站著出神,就說:“為什么不坐,難道你立刻要走么?”她把丈夫揪近床沿坐下,眼對眼地看著。丈夫也想不出什么話來說,想分離后第一次相見的話是很難起首的。  “你是什么病?”  “前兩天小產了一個男孩子!”  丈夫聽這話,直象喝了麻醉藥一般。  “反正是我的罪過大,不配有福分,連從你得來的孩子也不許我有了。”  “人不要緊的,日后我們還可以有五六個。你要保養保養才是。”  妻子笑中帶著很悲哀的神彩說:“癡男子,既休的妻還能有生子女的榮耀么?”說時,丫頭遞了一盞龍眼干甜茶來。這是臺灣人待生客和新年用的禮茶。  “怎么給我這茶喝,我們還講禮么?”  “你以后再娶,總要和我生疏的。”  “我并沒休你。我們的婚書,我還留著呢。我,無論如何,總要想法子請你回去的,除了你,我還有誰?”  丫頭在旁邊插嘴說:“等姑娘好了,立刻就請她回去罷。”  他對著丫頭說:“說得很快,你總不曉得姑太和你家主人都是非常固執,非常喜歡賭氣,很難使人進退的。這都是你弄出來的。事已如此,夫復何言!”  小丫頭原是不懂事,事后才理會她跑回來報信的關系重大。她一聽“這都是你弄出來的,”不由得站在一邊哭起來。妻子哭,丈夫也哭。  一個男子的心志必得聽那寡后回家當姑太的姊姊使令么?當時他若硬把妻子留住,姊姊也沒奈他何,最多不過用“禮教的棒”來打他而已。但“禮教之棒”又真可以打破人的命運么?那時候,他并不是沒有反抗禮教的勇氣,是他還沒得著反抗禮教的啟示。他心底深密處也會象吳明遠那樣說:“該死該死!我既愛妹妹,而不知護妹妹;我既愛我自己,而不知為我自己著想。我負了妹妹,我誤了自己!事原來可以如人意,而我使之不能;我之罪惡豈能磨滅于萬一,然而赴湯蹈火,又何足償過失于萬一呢?你還敢說:‘事已如此,夫復何言’么?”  四弟私會出妻的事,教姊姊知道,大加申斥,說他沒志氣。不過這樣的言語和愛情沒有關系。男女相待遇本如大人和小孩一樣。若是男子愛他的女人,他對于她的態度、語言、動作,都有父親對女兒的傾向;反過來說,女人對于她所愛的男子也具足母親對兒子的傾向。若兩方都是愛者,他們同時就是被愛者,那是說他們都自視為小孩子,故彼此間能吐露出真性情來。小孩們很愿替他們的好朋友擔憂、受苦、用力;有情的男女也是如此。所以姊姊的申斥不能隔斷他們的私會。  妻子自回外家后,很悔她不該貪嚼一口檳榔,貪吸一管旱煙,致誤了靈前的大事。此后,檳榔不再入她的口,煙也不吸了。她要為自己的罪過懺悔,就吃起長齋來。就是她親愛的丈夫有時來到,很難得的相見時,也不使他挨近一步,恐怕玷了她的清心。她只以念經繡佛為她此生唯一的本分,夫婦的愛不由得不壓在心意的崖石底下。  十幾年中,他只是希望他岳丈和他姊姊的意思可以換回于萬一。自己的事要仰望人家,本是很可憐的。親家們一個是執拗,一個是賭氣,因之光天化日的時候難以再得。  那晚上,他正陪姊姊在廳上坐著,王家的人來叫他。姊姊不許說:“四弟,不許你去。”  “姊姊,容我去看她一下罷。聽說她這兩天病得很厲害,人來叫我,當然是很要緊的,我得去看看。”  “反正你一天不另娶,是一天忘不了那潑婦的。城外那門親給你講了好幾年,你總是不介意。她比那不知禮的婦人好得多——又美、又有德”。  這一次,他覺得姊姊的命令也可以反抗了。他不聽這一套,逕自跑進屋里,把長褂子一披,匆匆地出門。姊姊雖然不高興,也沒法揪他回來。  到妻子家,上樓去。她躺在床上,眼睛半閉著,病狀已很兇惡。他哭不出來,走近前,搖了她一下。  “我的夫婿,你來了!好容易盼得你來!我是不久的人了,你總要為你自己的事情打算,不要象這十幾年,空守著我,于你也沒有益處。我不孝已夠了,還能使你再犯不孝之條么?——‘不孝有三,無后為大’。”  “孝不孝是我的事,娶不娶也是我的事。除了你,我還有誰?”  這時丫頭也站在床沿。她已二十多歲,長得越嫵媚、越懂事了。她的反省,常使她起一種不可言喻的傷心,使她覺得她永遠對不起面前這位垂死的姑娘和旁邊那位姑爺。  垂死的妻子說:“好罷,我們的恩義是生生世世的。你看她。”她撮嘴指著丫頭,用力往下說:“她長大了。事情既是她弄出來的,她得替我償還。”她對著丫頭說:“你愿意么?”丫頭紅了臉,不曉要怎樣回答。她又對丈夫說:“我死后,她就是我了。你如記念我們舊時的恩義,就請帶她回去,將來好替我……”  她把丈夫的手拉去,使他揸住丫頭的手,隨說:“唉,子女是要緊的,她將來若能替我為你養幾個子女,我就把她從前的過失都寬恕了。”  妻子死后好幾個月,他總不敢向姊姊提起要那丫頭回來。他實在得很懦弱的,不曉怎樣怕姊姊會怕到這地步!  離王親家不遠住著一位老妗婆。她雖沒為這事擔心,但她對于事情的原委是很明了的。正要出門,在路上遇見丫頭,穿起一身素服,手挽著一竹籃東西,她問:“藍,你要到哪里去?”  “我正要上我們姑娘的墳去。今天是她的百日。”  老嶺婆一手扶著杖,一手捏著丫頭的嘴巴,說:“你長得這么大了,還不回武館街去么?”丫頭低下頭,沒回答她。她又問:“許家沒意思要你回去么?”  從前的風俗對于隨嫁的丫頭多是預備給姑爺收起來做二房的,所以妗婆問得很自然。丫頭聽見“回去”兩字,本就不好意思,她雙眼望著地上,搖搖頭,靜默地走了。  妗婆本不是要到武館街去的,自遇見丫頭以后,就想她是個長輩之一,總得贊成這事。她一直來投她的甥女,也叫四外甥來告訴他應當辦的事體。姊姊被妗母一說,覺得再沒有可固執的了,說:“好罷,明后天預備一頂轎子去扛她回來就是。”  四弟說:“說得那么容易?要總得照著娶繼室的禮節辦,她的神主還得請回來。”  姊姊說:“笑話,她已經和她的姑娘一同行過禮了,還行什么禮?神主也不能同日請回來的。”  老妗母說:“扛回來時,請請客,當做一樁正事辦也是應該的。”  他們商量好了,兄弟也都贊成這樣辦。“這種事情,老人家最喜歡不過”,老妗母在辦事的時候當然是一早就過來了。  這位再回來的丫頭就是我的祖母了。所以我有兩個祖母,一個是生身祖母,一個是常住在外家的“吃齋祖母”——這名字是母親給我們講祖母的故事時所用的題目。又“丫頭”這兩個字是我家的“圣諱”,平常是不許說的。  我又講回來了。這種父母的愛的經驗,是我們最能理會的。人人經驗中都有多少“祖母的心”、“母親”、“祖父”、“愛兒”等等事跡,偶一感觸便如懸崖瀉水,從盤古以來直說到于今。我們的頭腦是歷史的,所以善用這種才能來描寫一切的事故。又因這愛父母的特性,故在作品中,任你說到什么程度,這一點總抹殺不掉。我愛讀《芝蘭與茉莉》,因為它是源源本本地說,用我們經驗中極普遍的事實觸動我。我想凡是有祖母的人,一讀這書,至少也會起一種回想的。  書看完了,回想也寫完了,上課的鐘直催著。現在的事好象比往事要緊,故要用工夫來想一想祖母的經歷也不能了!大概她以后的境遇也和書里的祖母有一兩點相同罷。  寫于哥倫比亞(www.lz13.cn)圖書館413號,檢討室,  1924年,2月10日。 許地山作品_許地山散文集 許地山:海角的孤星 許地山:歸途分頁:123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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